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福建古驿道寻踪

发布时间:2024-05-09 作者:佚名 来源:福建省纪委监委 

图3福建省南平市松溪县郑墩镇梅口古埠(王大伟 摄).jpg

图①:福建松溪梅口古埠,古时它不仅是松溪重要的水陆互通中转码头所在地,也是“万里茶道”的必经之路,发达的水陆交通催生了商贸服务业,沿途古民居的一楹一柱、一砖一瓦,无不透露出当年古道的繁华。王大伟 摄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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图②:福建延平“三千八百坎”,位于闽赣古道上,现有五千五百余级。清末民初的修路人王堂选,深感道路之险、行人之痛,历二十年重修了“三千八百坎”。陈妹 摄

福建多山,为了便利出行,闽人逢山修路、遇水搭桥,编织出一张以驿道为主的交通网络。山水之间的福建古驿道,方便了商旅往来、文化传播,勾勒出往昔风物与今朝繁荣的图景,展现了修路人矢志不渝、顽强拼搏的精神。

蜀道固难,闽道亦难

福建地属“东南山国”,境内丘陵连绵,河流交错,闽人习“水行而山处”。都说“蜀道难,难于上青天”,其实闽道亦难,甚至比蜀道更难,那么到底有多难?

北宋熙宁十年(1077年),唐宋八大家之一的曾巩调任福建,从江西南丰前往福州,一段直线距离仅三百公里的路,走了足足两个月,人在旅途,直呼心累。两年后,离开福建的他仍不忘在《道山亭记》中抱怨闽道险峻难走:“其路在闽者,陆出则阸(阻碍之意)于两山之间,山相属无间断,累数驿乃一得平地,小为县,大为州,然其四顾亦山也。”

无独有偶,南宋绍兴二十九年(1159年),陆游从宁德调任福州,两地相距不到一百公里,他却急匆匆赶了四天山路才到,连鞋底都磨破了,十分狼狈,远没有十几年后蜀道之上“细雨骑驴入剑门”时的潇洒。

无怪乎,曾巩、陆游等入闽官员视闽道为“畏途”,闽道难行,就连土生土长的闽人也“望而却步”,明朝进士林保童以诗慨叹:“谁信闽山险,无殊蜀道难。”

逢山开道,遇水架桥,裁弯取直,辟草成径。福建的陆路交通史,就是一部筚路蓝缕以启山林的开拓史。在古代陆路交通体系中,驿道至关重要。据宋代淳熙年间编纂的《三山志》记载,唐元和二年(807年),福建观察使陆庶鉴于闽江水路险滩密布,经常发生沉船事故,危及百姓人身与财物安全,于是决定沿闽江“铲峰湮谷,停舟续流,跨木引绳”,修建了一条长约231公里的从福州至延平的官道。只看“铲峰湮谷”四个字就能感受到修建这条路多么不易,修成的道路虽然坎坷,却是当时福建最为关键的一段通京驿道。

自唐代始,福建古驿道逐步拓展,至清代已基本形成了一个交通网络,开辟了多条出省古驿道和县际道路。古驿道以山水为界,沿山顺水,或收或分,干道与支路有序递进,犹如血脉一般深入八闽大地,连通各个府、州、县,每一寸路都是艰辛,每一道关都是咽喉,更是福建古代官绅士民勠力同心、共辟通途的意志与决心。

特别是从古驿道走出的八闽子弟,无论身在何方,始终心怀桑梓,不忘来路。北宋嘉祐元年(1056年)蔡襄任福州知州时,倡议官民在从福州至泉州、漳州的路旁栽植松树七百余里。这是福建第一次大规模的道路绿化,既可防止水土流失保护道路,又可庇护过往的行人,使百姓免受夏日曝晒之苦。时人为此作诗赞曰:“夹道松,夹道松,问谁栽之,我蔡公;行人六月不知暑,千古万古摇清风。”

连接山海,通途万里

福建古驿道的诞生,最初主要是出于军旅征伐的需要。和平年代,前来赴任的官员、游历山川的文人、逐利而来的商人等等纷至沓来。它犹如古代的“高速公路”,源源不断地将人、物输入送出,亦将文化传播,周而复始,生生不息。

武夷山市古称崇安,地处闽、赣两省交界处,要从江西去往福建,从福建去往江西,都绕不开武夷山。这个交通要冲,也是兵家必争之地。据史料记载,崇安古驿道“太平时则行李往来,车来人往,络绎不绝;战乱时则戎马倥偬,旌戟排空,道所居塞”。

清代,随着万里茶道的开拓,这条原本沟通闽赣两省的古驿道升级成为国际商贸通道的一部分,从此车马喧嚣,足足热闹了百余年。武夷山的岩茶、红茶从这里起运,跃过一道道关隘,走上遥遥万里的茶路,直抵俄罗斯恰克图,恰克图的意思就是“有茶叶的地方”。马蹄声响,茶叶飘香,古驿道上层层叠压的印痕,见证了八闽大地的兴盛与繁荣。

福建地区水系发达,又濒临海洋,蜿蜒的古驿道与水路连接,形成水陆相兼的格局,织出一张连缀于山、河、湖、海之间的东南路网,连接着广袤的中国腹地,也连接着海洋和更广阔的世界。

濒临台湾海峡的长乐“登文道”,始建于明万历二十年(1592年),是一条直通文石港的铺石道路。文石港是“海上丝绸之路”的门户之一,六百多年前郑和率领船队曾在这里补给物资,伺风开洋,扬帆远航,为中外文明交往史增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。“登文道”是陆路的终点,亦是海路的起点。

千百年来,福建古驿道上,络绎不绝的车马、比肩叠迹的挑夫,跋山涉水而来,又随船远赴重洋,正如王世懋在《闽部疏》中所述:“凡福之绸丝,漳之纱绢,泉之蓝,福、延之铁,福、漳之橘,福、兴之荔枝,泉、漳之糖,顺昌之纸,无日不走分水岭及浦城小关,下吴越如流水,其航大海而去者,尤不可计。”依靠陆路与海路,福建的名产走向全国、走向世界。闽人惯于在冒险中发现生机,在传承中凝聚力量,与山海搏击,脚踏实地,一步一步走出福建的山海传奇。

碑刻见证,为民除弊

古驿道沿途的驿站、凉亭、关隘、桥梁、栈道、碑刻等历史遗存,如一颗颗璀璨的明珠散落于崇山峻岭之间,它们是前人留下的宝贵财富,只要俯身捡拾,拂去尘埃,便知有着不容小觑的历史文化价值。

福建松溪县保存着四块宋代交通法规碑,碑上刻有宋代官府颁布的行路规则《仪制令》,要求行人行路时“少避长,轻避重,去避来”等。《仪制令》碑在全国多有发现,说明古人重视交通规则,体现了礼仪之邦文明礼让的道德风尚。

连接福州与浙江温州的福温古道连江段汤岭道旁,至今还矗立着一方清康熙年间的“廉政碑”。汤岭是这段路上最险要的地方,岭上建有降虎寨,雄踞隘口。碑文记载,作为省会福州通往江浙的交通要道,明代之后,凡官员往返路过此地,均由村里接待中午伙食,而伙食费却要在年终时摊派到各家各户。这成为当地一个不成文的惯例,百姓苦不堪言。后来王仁灏来连江任职,获知此事,禁革时弊,废除上述不合理的接待制度,民众感其惠政,特立此碑纪念这位“零接待”的践行者。

一方碑刻就是一段历史。虽然“廉政碑”距今已有三百多年的历史,但其廉洁奉公、体恤民情、为民解忧的深刻内涵,仍然具有重要的借鉴意义。

古驿道串联起一处处有形的文化遗产,亦是无形的文明行进之路。闽北建阳书坊乡,是南宋三大雕版印刷中心之一,当年有许多建本图书就是通过古驿道外运至全国各地,不仅促进了文化传播,也对闽学的发展起到了积极的推动作用。

采撷时光的落英,多少官宦商贾、文人学子、曲艺名伶行走在古驿道上,为福建带来诗词歌赋、儒家思想、戏剧艺术等,滋养着八闽的文化土壤。

南宋淳熙二年(1175年)从江西铅山参加完“鹅湖之会”的朱熹,返程时途经武夷山分水关,见雄关漫道、飞泉挂壁,遂写了《题分水关》一诗:“地势无南北,水流有西东。欲识分时异,应知合处同。”

分水关位于福建与江西两省交界处,水流经此分为两股,东边的流向福建,西边的流向江西。但朱熹此诗寓意深远,他刚刚在鹅湖书院与陆九渊进行了激烈的辩论,两者确乎有不少不同之处,然而也要看到两者亦有相同之处,这正是“欲识分时异,应知合处同”,由此也能感知到朱熹谦逊包容的为学态度。

古道沧桑,本也无言,一旦来上一两个有悟性的文人,便碰撞出思维的火花而光耀千古。

古驿道上那些来来往往的历史人物,寄存于青山碧水间的岁月故事,铭刻在时光中的珍贵文化印记,共同孕育了独特的闽文化,等待着更多的人,用脚步去叩响,用心去聆听。

古道精神,百折不挠

有人说一个人的气质里,藏着他走过的路。古驿道上,有过烽火干戈、商旅繁华,承载过读书人的诗和远方,更有普通百姓对“风清坦道”的殷切期盼。

一双双前行的脚步,将古驿道踩得如此坚实,而一双双眼睛却不局限在八闽大地,看向山的那边、海的那边。闽人永不屈服的筋骨与脊梁,不断喷薄出浑身使不完的闯劲,这顽强拼搏的精神令人感动。

清末民初的修路人王堂选出生于普通农家,因感道路之险、行人之痛,从清光绪二十七年(1901年)起,耗时二十年,耗资不知凡几,重新修筑了闽赣古道福建延平段“三千八百坎”,砌就一级级、一段段至今还令人赞叹不已的石阶坎道,后人勒碑“义声载道”于古道之上,以彰其义。平凡人不平凡的壮举,凸显了闽人的勇气。一方古道旁的摩崖石刻中,有“剑气破山裂”“天与一关雄”这样的诗句,道出了无数修路人的豪情壮志。

山挡不住脚步,海一样可以跨越,哪怕身处孤岛,闽人也要筑路前行。福建霞浦有一座浮岛叫作竹江岛,每当潮水退去,便会被滩涂隔离,别说走船,人只要一脚踩进去,再拔出来都费劲。于是当地的居民决定修一条路,让天堑变坦途,这条路藏身海水之中,只在潮落时显露,全长超过3600米,是路的变异,实质起着桥的作用,故名汐路桥。它如飞鸟收翼贴地而行,与福温古道相衔,堪称福建交通史上的一朵奇葩。

屈曲盘旋的福建古驿道是先辈的伟绩。历史的风云淡去了马蹄长亭,岁月的沧桑抚摸过青砖石板。随着近现代交通方式的普及,昔日繁华的福建古驿道归于平静,但其所承载的古道精神却不灭,指引着后人追寻先辈的足迹,勇往直前,不惧风雨。(松溪县纪委监委)


原文链接:http://www.fjcdi.gov.cn/cms/html/fjsjwjw/2024-04-17/349497816.html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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